男人成年后,似乎不可避免会和父亲产生隔阂。一场变故让作者恨上了父亲,三年间对他不理不睬。为了和解,53岁的父亲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。
年的春节是个暖冬,雪下了,很快就化。除了吃饭,我每天都待在房间里不愿出门。
大年初四,我躺在床上玩手机。父亲开门走了进来,他没走太近,只站在床边上,笑眯眯地问我在干什么。我说在聊天。
父亲小声“哦”了一声,低着头搓了搓手,屋子里并不冷。阳光从窗外打在床上,父亲站在门口暗处,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。房间里很安静,显得外面刮风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父亲像是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,抬头看了一眼窗外:“今天风挺大的。”我没有抬头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好像过了很久,也可能只是几秒钟,我的手机响了起来,父亲赶紧说:“你忙,忙,我没事。”他转过身弯着腰,缓缓地走出屋子,给我关上了门。我没有接电话,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。
初五一大早,我起来收拾东西要回聊城。走到巷子口,父亲喊住了我,递过来一包东西,那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包着各色的塑料袋。父亲开口了:“二小,这是腌好的牛肉你带着吧,你好吃肉,这才初五,回去再没有什么吃的。”
风从巷子口往里灌,我看也没看他,只说聊城什么都有卖的,转身就走了。父亲的神情是怎样的,他想了什么,我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
年,48岁的母亲离开了我们,从那场变故之后,我对父亲恨之入骨。
从我记事以来,父亲和母亲就争吵不断。父亲原本不喝酒,不知为什么,爷爷去世后他开始酗酒,有时直接睡在村子的小路上。母亲的耐心越来越少,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多。
那年7月,我大学毕业。比我大三岁的大哥已经在青岛工作,很少回家,我打算留在老家莘县发展。
图家里的院子
一晚,父亲像往常一样,一身酒气地推开门,摇晃着走进来。母亲脸色大变,指着父亲怒斥。父亲平时为人温和,可一喝醉了,就会转性,他摔碎了桌上的杯子,让母亲滚,离婚。母亲泪流满面,只说:“好,离婚,我早过够了。”
不管我怎么劝,母亲只是抹泪,收拾好衣服,推着电动车往外走。我忍不住哭了,让她带我一起回姥姥家。母亲转身用粗糙的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,让我在家陪着父亲,他喝醉了,怕出事。说完她就骑上车走了,背影在夜色中远去。
七点钟,我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,她没有接。八点钟,院里的婶子来敲大门,拉着我的胳膊说,母亲在路上叫车撞了,医院。
我的腿一下子软了。回到屋里,父亲正歪在床上打呼噜。我一把把他拽了起来,看着父亲迷糊的样子,我甩了一杯水在他脸上,告诉他母亲被车撞了,钱在哪里。父亲从床垫子下摸出一些现金和卡,我们医院。
医院急诊室,我看到了母亲,一张白布盖在她身上。掀开白布,母亲的脸上和头上都是伤,医生说人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,他们尽力了。我跪在了母亲身旁。
瘦削的父亲像一尊木雕一样,站在阴影里,只在警察来的时候说了几句话,他一直低着头,好像已经死了。
灵车把母亲拉回了家,那晚,我在母亲的水晶棺旁坐了一夜。
第二天,大哥回来了,不到晚上,他的嗓子已嚎得说不出话。母亲葬后,我一个人在坟前待着,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家。我清楚记得那时田里的玉米苗刚钻出来,像小草一样招展,可我的妈妈却不在了。
早晨起来,我买票去了聊城,莘县县城越来越远,我只想把大哥的劝告、父亲的忏悔、家庭的一整个悲剧,甩在身后。
我在聊城入职了一家培训机构做销售,忙忙碌碌,生活慢慢走上正轨。
一天,父亲打电话问我在哪里上班,说:“也不算远,有空你回家来啊。”我说正忙,便挂了电话。
很快要过年了,小年那天,父亲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,腊月二十四,大哥回家了,他让我早些回去。而我一直在单位耗着,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回家。父亲特别高兴,做了一桌子的菜。母亲在的时候,他从没下过厨。饭桌上,大哥特意说起父亲早早起来忙活做饭,我听了却开心不起来,只低头吃饭,一句话没说。
年一过完我就离家上班。大哥给我打了一通电话,说父亲最近老是咳嗽,怕是生病了,劝我体谅父亲,别跟他较劲。我不知怎么来了脾气,朝着“你是孝子我不是!你去关心好了,我不要他的钱,我也不会回家的。”
年1月,我谈了一年多的女友出轨,那段时间,母亲去世的事经常盘旋在我脑子里,我觉得人生黑暗,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,下了班就窝在房间。不知怎么,医院,父亲像尊木雕站在阴影里的场景,也总在我脑子里徘徊。
晚上,同学要带我去KTV放松一下,我摆摆手拒绝了。他拿出手机说,最近出了一款特别火的游戏,王者荣耀,很好玩,一起来一局。我不想,同学夺过我的手机下载好了游戏,告诉我选什么英雄、怎么出装。那段人生晦暗的日子,游戏给了我一丝解脱。
年过年,大哥没回家,他找了个女朋友,想加班挣些钱好结婚。腊月二十七那天我回家了,父亲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着。看到锅里炒糊了的虾仁,我皱了皱眉头。看到父亲把手藏在背后,我问他怎么了,父亲憨厚一笑,说不碍事,这做饭哪有不被烫的。那天的虾仁有些苦,但我都吃完了。
吃过饭,我坐在凳子上玩王者,开得声音有些大。父亲站在一旁看,问我:“二啊,你玩的是啥啊?我听着些热闹。”我用阿轲正准备收一波残血,没搭理他,只说是一个游戏。
父亲在旁边一直看着,一会儿胜利的声音响起,问我:“这意思是赢了?”我嗯了一声,父亲说:“二啊,我看这个游戏不错,叫啥啊,你教教我呗。”我没好气地说:“这叫王者荣耀,一个很复杂的游戏,你学不会的,一个